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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卷九

  少司寇董公

  嘉靖间,南京督学作史董公传策及吏都都给事中周公颐,并极论严相嵩父子奸贪误国。上大怒,惩二公从戎,长流广右某地。久之,二公忠愤不已,同登一高塔绝顶,商榷捐生再疏,尽屏从人塔下。白日忽暴雷起,击塔断,摄上半于平地,从人皆压死,二公坐塔中平康亡恙,旋从窗孔中出。亡何,嵩以他疏败,削籍,子罪弃市,起董公少司寇,周公南操江御史大夫。熊一衡谈。

  雷霆之威何也?岂知冰山之欲溃而警之,令无重犯逆鳞耶,抑偶然耶?然警变无害,荣遇因之,忠奸之报犂然矣。

  戈秀才

  蕲水县秀才戈生家贫,每岁里党聚钱作社,己独悭与,且不信神,常有骂语。邻人周某病,剧鬼来摄之,社神挟怨,故以生往。生死,独心热未殓。及见阎王,阎王检簿曰:“应死者周某,生乃溧水县主簿,寿八十,何误摄也?”怒责摄者,纵之还。生复苏,往视周某,言误摄之故,周果暴死。越三载,以明经谒选,试得高等,注授某郡?y。生喜过望,又心谓神语非耶。强饮,不觉酣睡。明发趣部,衣冠皆以醉故为偷鬼劫去。仓皇典觅衣冠着之,大不弥身。选君望见,诧曰:“是人安可作郡?y!”改授溧水县主簿。寿果八十终。张子升谈。然少齿习闻之矣。

  巴水驿丞

  张明经谒选。黯夜与一人聚??屋下,互问籍里。明经曰:“我武昌人。”其人曰:“我济南人。”又问公:“既楚产蕲有巴水驿乎?”曰:“有之。”明经曰:“公问此何意?”曰:“我始生,仅一岁,家失火,众皆奔避出,独遗我榻上。忽火中有声曰:『莫烧死巴水驿驿丞!』又若有撼遏火势者,人因得抱我出。今恐选得此驿耳。”既明,观榜,果是巴水驿丞。今黄邑博士杨公燧得之明经所谈。

  簿、丞,细小吏尚得鬼神之佑不死,社神何得挟怨家!何得遗之!语曰:一千钱、一斗米,皆关禄命,况其大者!

  继美堂

  张大司寇,永宁乌程人。始令芜湖,颜堂曰“继美”,必有所谓。而后令为今侍御叶公:“继美”已足为语征。乃司寇子天德复承其后,以父子继,而皆以卓异征,则又异矣。汪启明谈。

  荷花儿

  周皇亲家有丧,盗乘冗入,杀皇亲取财去。出门故呼曰:“周皇亲被荷花儿杀死矣!”逻卒入视,果见尸。一仆为厨役,一婢荷花儿在傍。明日,以闻于法司,言状如此,荷花儿因受虐刑,备极楚毒,诬服。谓己与某某奸杀主取财为逃计。捕某某不得,竟坐罪凌迟。六月行刑,其时荷花儿哀语刽子曰:“儿是冤死,幸相念,先死我,而后脔割可也。”刽子不听,竟如法肉尽,儿犹语曰:“我必取汝!”越三日,是人坐顺城门外面铺,忽大叫曰:“荷花儿挞我!”七孔血流,死。实杀皇亲为市中卖瓜子、炒豆无赖细民朱脑瓜等十一人,而归罪婢,以缓己捕,故呼语如此。诸贼因丛淫一瞽妇,久之争奸,瞽妇不胜其嬲,语泄,脑瓜等皆被击吐实,余赃凶刃皆得,罪死。大司寇翁公见海及谓曹郎,皆中弹文罢归。时万历戊寅王均之所亲见。

  自是,刑家慎狱,不肯造次。必曰:“恐如荷花儿。”以此。然有不可晓者:出门呼者何人?赃刃何在?仆何以不同罪?本是矜疑,而何遂决?赵公自南来,闻人喧传此事,无不均齿扼肘。荷花儿者,故临谳以众恶甘心焉!不知传者皆属吠声,世之冤若此,何恨也!

  义猴

  山西督学汪公可受,黄梅人。尝令金华,有丐者作猴戏乞钱,遂饱所欲。旁一丐者忌且羡之,因酵丐者以酒,诱至破窑内椎杀之。绳其猴从己,亦作戏乞钱,而公呵道声至,猴即啮绳断脱走,赴公前作诉冤状。公令人随之,至破窑内得尸,又先人行捕得后丐者。鞠问伏辜,杖之死。方焚前丐者尸,烈焰始发,猴又号鸣,赴火抱尸,与共灰烬。公益伤之。某公为之传。胡伯良谈。

  昔人之言曰:“臣犹狗也,新主饲之,则为用矣。”此人而兽言也。猴畜于前丐者,无甚大义,既为报仇而必死之,何烈烈耶!故禽兽未尝无人心,而有不如之者,宁独不如已耶!

  浮海传略

  王文成公于正德丁卯以言忤时贵,捶辱几死,谪丞贵州龙场驿地。道杭,侨居圣果寺。恍惚梦乌龙大王来谒,幞头绯袍,形甚怪异。从人语曰:“君七月二十一日有大难,奈何?”公甚疑焉,因求避患之术。曰:“试善避之,吾竭力相庇。”言毕而悟。

  及期,公在圣果寺扃瞑目坐。至午,忽二人壮猛如武士,排闼入,曰:“尔在此耶!吾从闽踪迹至此。”因挟以刃,取道从山后行。缚公于树,一人持刃前。忽二人音纪、沈昱者,跃出松间,恐以官府及幽冥报复之说,解救甚力。其人附耳曰:“一权贵遘疾,巫媪谓汝为之,劝杀汝,此朝命不敢违也。”忽解缚曰:“更前数里议之。”遂驱迫至湖边。夜渐昏黑,因反缚以布衾蒙首舁之。疾行数里,曰:“至矣。”觉胸间受一挺,即乘水,自是昏眩不复知。

  良久,渐苏。身仰卧水中,所缚、所蒙尽已释去。以手反摸,如有物负之。缔视波涛,如屋上行,光怪万状,波及唇吻。天渐明,抵岸,见数人掖上绵兜子,至一宅。困甚,不暇问主者,解衣熟寐。既醒,见一人坐床侧,曰:“仆高明也,君忘之耶!”公忆往在京闻有高明者,善摄生,寓神乐观,与徐中书访之。后传其人死,不知在此。曰:“吾未死,馆于吴老先生耳。”少顷,一人戴钢叉,帽容甚伟,前曰:“知君忠义士,故尔相救,得无苦乎?”即吴翁也。吴去,独高侍左右,服役皆丽人。公不欲,明烛彻旦。

  明日,谒吴翁。堂甚高,粉绘辉日,珊瑚高三、四尺。吴肃容入,公就宾席。膳毕,游书屋,亦三间,类世卷蓬,图书珍玩充目,莫可名状。返则列筵于堂,肴食精绝。已,奏乐,则海盐人扮《琵琶记》,艳姬数十人鱼贯而出,金翠珠玑,光采射人,飘重裾曳长袖为回风之舞,歌白雪之章。巧于应节,虽乱而不乱。如是累日,公作诗赠高、赠吴翁,复为吴翁题唐宋名画及谈经史、摄生,意甚悉。公苦辞归,翁张筵为剧饯。曰:“君难数犹未脱。即还,亦必远行,出月则善矣。”高与吴亦皆有诗为答,而馈金甚厚,公皆不受。借高马尾巾及栉具耳!既别,卧舟中,五鼓远岸,则肩舆已具沙际,四人舁之。至一阁,隐隐见“天风海涛“四字,知为闽境,日夜疾行。忽至一市,人物充塞。时朝中有微行者,众疑为锦衣官,咸避道。入一寺,肩舆止门外。公求饭舆人,舆人忽不见。大骇。步造娄野亭贾守。已至,公言所从来,二公惊曰:“此去『天风海涛』千余里,两日而至,何神耶!”留数日,回杭,向所借巾物渐失去,因之乌龙大王前拜谢。忽一黑蛇长丈余,自梁垂绕娄仆数匝,遂投神座下。

  方沉江时,音沈二人索家书,公为诗曰:“学道无成岁月虚,天乎至此意何如!身曾许国生无补,死不忘亲恨有馀。自信孤忠悬日月,岂论遗骨葬江鱼。百年臣子悲何极,夜夜潮声泣子胥。”

  此其传略,或谓行刺者感公义,已释公,公教托言鬼神。俾其人得返,命此学者以不经近怪而为之辞也。鬼神助善,实有此理。不然稷覆鸟羽,舜逃焚廪、浚井,张子房脱大索、授书圮上,皆非耶?而又何疑于文成!

  孙给舍押字泣狐

  孙给舍鹏初,觞集唐侍御宅。召所常侍歌儿不至,至则羸病无人色,云为狐所据。孙公曰:“我善书符,当以治汝。”本是戏语,而儿哀乞不已。因捉唐公案上朱笔成“押”字授之。旬日儿至,病色大减,百顿称谢,曰:“狐见押字,泣避去矣。”

  凡正人怪邪所惮,故今人止邪常书“范文正公”。异世且然,况今世耶!公以只字泣狐,必有以慑之于幽者。

  鬼打虎

  歙县王干寺门塑千里眼、顺风耳,神手眼势可畏。有虎入,以为人也,而怒啮其足。神倒身重,遂压虎死,其神力也与!详载汪司马小说中。詹叔正谈。

  金陵巡兵

  近年,沿江用巡船缉盗。盗不得恣而苦,巡兵常自为盗。数年前,予适金陵获盗,乃其巡兵。盖往赴操江督府,遇贾船,故称盗劫之,赀掠殆尽。一盗着新袜,掷所着故袜于舟尾,而忘列名手本在袜中。既去,贾得据以闻于督府,兵尚不知。呼曰:“江上无盗。”督府曰:“汝等皆盗,安得谓无!”尽以伏法。然诸处及吾郡皆然,不但金陵。此等皆黠民,安得健忘,必司幽者,故调弄之至此耳!里语曰:“恶事无巧手。”信乎!

  烈鹳

  高邮有鹳,双栖于南楼之上。或弋其雄,雌独孤栖。旬馀,有鹳一群,偕一雄与共巢,若媒诱之者,然竟日弗偶。雄者形亲而依依,孤者声哀而啄啄。遂皆飞去,孤者哀不已。忽攒嘴入巢隙,悬足而死。时游者群客见之,无不嗟讶,称为“烈鹳”,而竟为诗歌吊之,复有“烈鹳碑”为某公撰。吴贞甫谈。

  虎冢

  正德间,木工丘高,奉化人,附东吴主人李七船,造番夷。至晦傍渡舟山,遘厉且死,众弃之山麓而去。数日不死。忽一虎来视眈眈,声咆哮,敛齿而不?A,若悯其垂死者。高始怖甚,既见其不?A,沾沾可亲,因指口求食。虎去以兔豕来,不可食。虎,雌虎也,故相依坐身畔,饲以乳。高得虎乳,日益强健,数日起行,德虎之甚。凡高有言,虎必帖耳听受。高度渡舟山旷不可居,迹得炭山穴深而奥,命虎负渡河居之。拾陶于弃窑,敲火于燧。虎暮必以兽归,始为烹饪,兼野蔬山果而食之。渐有牝牡之事,一如夫妻嬿婉矣。后有雄虎来求配,虎怒相搏,高倚虎持竿逐之,去远始已。虎欲悦高,遗兽常饶。高以鬻于山中,不乏蓄积糇粮。生二子,性俱猛暴,十二力举数百斤。或荐于制省督府胡公,捧檄招来,破倭成功,授上赏。虎与高死,合葬成冢,曰“虎冢”。至今海上谈者,谓猛虎可亲,必指虎冢云。吴贞甫谈。

  兽与人交,生子事常有之,此其类矣。而其始以无生,夫惟无生是以有生。老子曰:“含德之厚,比于赤子,毒虫不螫,猛兽不据,撄鸟不搏。”斯人病死,心丧其近之与!今山中妇子,常持竿逐虎,虎不乱搏,愈足为验。是可以指心。

  汤胤绩

  先朝边将汤胤绩,突与胡战败身死。月馀,口外某驿,天色将暝,忽一兵官至,驺从甚盛,坐中堂,令免供具,笫索笔砚灯烛,闭户而寝。明发,开户,寂然无人。但见壁诗末有“血污游魂归不得,当年空筑望乡台”之句,始知为汤公也。

  燕子矶僧商

  徽商某泊舟金陵燕子矶下,登观音阁,见阁颓坏。因僧乞施,遂解囊出三十金庀之,而馀金甚饶。僧遂蓄异,阳作留款觞之。既醉,是夜杀商脔割之,贮大瓮中,得其馀金。次朝,有贼曹亦泊舟矶下,见美妇担水入寺,疑讶逐之,至瓮前不见。破瓮尸出,即以闻宪府,捕僧审实,皆得大辟。担水者即观音化身,贼曹遂至,必有阴主者。僧固残无厌,而商漫藏实诲祸也。此事踵相接胥此矣。往已熟闻,须因詹正叔谈,始知为燕子矶事。

  黄季主张惟时谑语

  黄郡黄解元季主麻,荆州张状元惟时、茂修相聚蓟门。黄少年有貌,而张相君之子。黄故谑之曰:“思公子兮未敢言。”张即答曰:“怀佳人兮不能忘。”语各有意。胡伯良谈。惟时兄弟皆楚才独步,不愧科名。犹之杨用修,足冠百科,而皆以父相君故,蒙口语人,不过强口施毒耳,名自在千古也。

  严高二相君谑语

  严相君讷,苏人,面麻,俚语于苏有“盐豆”之诮。高相君拱,河南人,作文尝用腹稿,俚语于河南有“盗驴”之嘲。二公辅遇,高笑严曰:“公豆在面上。”严即应声曰:“公草在腹中。”皆足捧腹。伯良谈。

  包山僧天灵谑

  苏州太湖包山寺僧天灵,通内典文选,诸书客有秀才嘲之曰:“秃驴秃字如何写?”僧即答曰:“乃秀才秀字掉转尾去便是。”一时闻者绝倒。伯良谈。

  王文成公谑语

  王文成公封新建伯,戴冕服,有帛蔽耳。方入朝,某公笑之曰:“先生耳冷耶!”公曰:“我不耳冷,先生眼热。”

  答夷使对句

  成化间,夷使入朝,有对云:“朝无相,边无将,玉币相将。”典客不能对。李文正公闻之,即教以对云:“天难度,地难量,乾坤度量。”夷使愧服。

  佛现鸟兜罗锦云

  峨眉山顶普贤菩萨正殿,补陀崖普显放光之所。每日出时,白云一缕矗起,接于山顶,弥漫满山,即有鸟呼“佛现”,名“佛现鸟”。是时,寺僧皆出殿前,鸣钟礼拜,梵呗瞻仰。朦胧中佛像现焉,顷之散灭,空山无有。或又现于辟支道场,不出一时。道场在雅州泾县,相距弥远,而其他礼拜犹补崖。某年,有绣衣使者疑为妖妄,集百夫射像处,像自俨然,方知神通无碍。予往游庐岳,遇峨嵋僧法朗谈,而吴孝甫山人自峨眉来谈亦犹是。乃其称云曰“兜罗锦”。人藉之行白光上,?V?V稠浓,诸经已言。而予游衡山绝顶,云正相类,手可捉取,射志不言兜罗,实兜罗也。别闻某寺有圣灯,常夜出。或射之灯灭,明日有巨蟒死山中,盖蟒目也。使者之疑由是矣。

  芝麻通鉴掉书袋

  吴人韦政者,腹枵然,而好谈诗书,语常不继。或嘲之曰:“此非出芝麻通鉴上乎!”盖吴人好以芝麻点茶,市肆鬻者必裹以纸。一家纸为零残《通鉴》,一人频买麻,积至数张,而以其中语掉舌,人问始末则穷,曰:“我家芝麻通鉴上止此耳。”党太尉见人谈文,语谓“掉书袋”。宋代朝仪:凡大臣陛辞,必致祝语,武臣则不必。及太尉辞,乃扬笏祝曰:“朕闻上古其风朴略,愿大家好将息。”两陛掩口。及出,黄门问曰:“太尉何为说此两句?”曰:“我常见措大好掉书袋,我亦掉两句。”

  小举子对

  有贵公谒某公,某公未出见,其子戏庭侧,尚是婴稚,以为业童子艺也。出一对曰:“月圆”,即应曰:“风扁。”问:“风何尝扁?”曰:“侧缝皆入,不扁何能?”又出一对曰:“凤鸣。”即应曰:“牛舞。”问:“牛何尝舞?”曰:“百兽率舞,牛在其中。”贵公大加叹赏。某公出,始知已成乡举矣。语皆含刺,少颖如此。

  费状元

  铅山费公宏,成化丁未状元,时年最少,四十五入内阁。意若哂他相老者,一相曰:“莫要笑我,便须到你。”一相曰:“莫要与他,恐后人笑他。”可谓婉而妙。公在位不久,寿亦不遐。

  又,松江张黼,未笫时,梦人谓曰:“君名在状元前。”觉而自疑:岂有名在状元前者?丁未会榜,黼名十五,费名十六,而费果状元。计梦时,费尚未生也。

  春桂花

  仪真王公大用、蒋公南金,未笫时同舍课艺最亲。元旦同游于某庙,曰:“桂花香若此乎!”时游客杂沓,皆若未闻。曰:“雪候桂有花之不乖,如此女非淫奔,犹赤子入井,家强有力,骨肉章甫,而手不援以为耻。”往沿海诸郡,士人女妇,夺于倭,皆得赎归,亦以其非罪也。是女独不得同之耶!吴孝甫所识,杨二自记是桃花村人。麻邑有桃花山,必其村人。少在江边洗菜,为峭?c人掠去,鬻于衡某邑为民妇。夫死哭墓,往来如常。一日为力者负去,转鬻于衡,系籍平康。文网如牛毛,?I者塞眼,政尚闷闷,大概若此。

  不二禅师

  禅师居太岳虎耳崖,庵就崖起,观音亦坐崖窟中。予往从吴明卿先生、方山人仲美,冒大雪往谒之。禅师肥大躁急,大类武人,红颜汗津津,所谈亦婴儿上人翁检心之法。席地饭客,香蔬可饱。禅榻数处,各据幽胜,在长松细竹泉石间。梵放时坐以游心,不受金帛,纷以米饷。然担夫在道,坐憩米囊,则知之。曰:“汝在某处如此,不敢以供。”故不受,人亦神之。自是无敢坐憩米囊者。与人谈,亦隐隐及未来,时多验。江陵张太师遣子孝廉往候,愿受法旨。禅师不言,但贻以衲头一领,不数年身死祸作。禅师曰:“早着衲去,当不至此。”及别,亦各致语,于予曰:“亏了你,好了你!”予为芦胡。或谓庵中不宜有尼,僧坐禅,女流礼佛者,此以世法窥彼。妙静禅师闭目不观,又是一重公案。辟支以下,或假修戒,何难于禅师。

  南崖松石小景

  太和诸峰,无不刺天,景皆殊绝。迩来始入伯玉、元美诸记,足称雄诸岳,人称“南崖景,紫霄杉,游五龙,不归家。”予得再遍游之,不贤者识其小。尝在南崖得一石,石拔地跃起,席平墟,瞰绝壁,墟纳万壑,壁削千仞;树萝错织如绮,上建亭子,檐际古松数株。生而无积聚,无千金之子,亦无冻馁之民,衡实似之,宛然画笔。乃又南阻洞庭,非戎马必争之地;西连剑阁,为瞻乌靡定之资。昔阮籍爱东平风土,张融亦思晋平。闲外避地、避世、卜居卜邻,所不能忘情者。予去衡,尝有诗怀其地,曰:“桃都存荜路,朴略自虞陶。不贾资常裕,为儒气不骄。带霜风土燠,多雨稻粱饶。浮海今何适,移口且避嚣。”此衡之为乐土也。永宝诸郡在鲁卫门。

  蜀险不宜开道

  蜀之门户,归巴之间,险隘在楚,形势称“要害”。谓在我为“要”,在敌为“害”,正蜀所持险。近奉朝议:十许邑一切削平,以开道路。开门延寇,自失其险,甚为失虑。若谓太平无虞,秦关、二百里长江天险皆非治国所右矣。今金陵有拦江石诸险,虎跃江心,大随舟航,若可凿去,我神祖及六朝、孙吴以来,凿去久矣!

  士人女展转落籍

  汉中人有为令者女,父亡依母。五岁,为婢桃花常抱往干娘尤别驾家。一日,婢忽置女地下,他往为私期。忽遇贼客,故称抱女还家,实盗去。舟发襄阳贩铁者,女育于其媪,五年始鬻于吾里团镇,复同所盗十余女妇溯江而上。女鬻于衡娼家秦媪,而蓄饰之。娇小倚门,女不好淫,常受棰楚毒。屡求死,又耻无知者。偷生奸合,愁容不解。予尝游衡,遇女絮语如此,仍道其家事、人名甚悉,予伤之。适故人贻有买山钱,因属同游。吴孝甫与媪语,愿罄橐得六十金与赎以室其地士人子,而媪不可,已书其事于游岳江亭草中,冀或得。闻于其家,又屡以贻故人宦关中者,而皆无耗。已游京师,遇所善通州榷木幕宾杨君,为女家邻,悉知之。又贻书其家。会其母死,二兄皆廪于庠,以为耻,不答女。女呼二公分趋左右树,各折得已发花一枝。众始诧,而争折取蔑。有持花出门,群儿拍手歌曰:“一布政,一知府,掇高魁,花到手。”众问儿何以歌此,曰:“我何所知,信口戏耳。”是科二公同中,次年正德戊辰,王公成进士,历官布政;蒋公知府。皆如儿言。吴贞甫谈。

  非幻上人诗

  非幻,讳性钦,住城北十里外摩诃庵,能诗,善小楷书,皆得空觉之趣。予尝携客往憩其榻,而谈核经论,香茗饼饵,未尝不移日也。其喜予过访,诗曰:“禅门重系马,洒脱尚名缰。榻借松阴翠,杯含菊蕊香。清谈名理窟,幻有刹魔场。亦是看心侣,皈依礼法王。”其为予兄沅湘寿诗曰:“释理遗生灭,端为不灭因。金刚摧朽木,宝筏济通津。我眷华封祝,君家具尔人。沅江涛卷雪,遥识谢池春。”五言妙境,畦径尽除。集明诗者旁罗缁衲,恐不能释此片玉也。别有无弦上人住慈寿寺旁,善琴朗秀,大堪着尘。皆不失高僧传流品。

  衡郡为乐土

  谚云:衡皇永帝,谓其国大也。予尝游衡郡,独佳其俗之美,以在岳麓多雨不早。常年,十钱得米斗余,得蔬一肩,黑笋肥蓣如土。锝其所产,酒户万家,籍于官者四千七百。凡筵会,诸家轮办之。薪炭煤山积,而冬不寒,大概不炉不棉。五岭三吴,舟车通利,财货不滞,行贯之利。贾失利,以煤船东下,并船鬻之,辄能振起。民淳士悫,尊三日爱。俗沿朴俭,器尚陶匏。西湖寺老僧,不识予所着绒褐潞绸。常见人家以茶荐客,置蜜果一枚于盂中,而无茶。主人盂中,并果无之。捕逃易聚不出。市无丐子,然亦鲜财力薰天之族。伍宪使子谦先生家,不异布素。太史公传,楚??窳偷生。灌濯石上,不知根所入处。攒柯交荫,暑日当不得侵。独一株起亭础间,根与石梢凸起可坐,而偃曲避詹出,复拗节直上,回柯向内。松鼠山鸟,声象皆异。晴昼云色,洒洒沾着衣袖。大是胜地。一丘可老,那得董北苑图写;置我斋壁,供宗少文卧游。令时时神往也。所恨以僻,故人所罕到。游僧丐子,日夜菌集,点涴清界。凡天下失所据,皆若此矣。

  登太和捷道

  太和磴道陡削峭峻,亦开道者故以险难人。后山道险不若是,人亦鲜知。岁壬午,予偕九客往。家弟伦肥重,畏履峭,至杉木林忽改道向后山。予不能舍,回舆从之。菁棘空静,水潦不治,屡为遭?h。忽遇一人,肩干戈一束,盖盗也,又忽莫知其所去。道上粪球杂禽兽毛所成,人识是虎粪,为之凛然。行渐高入翠微,常见连楼四五层,皆倚绝壁悬建。而其中老人,秃顶庞眉,凭栏下视。人谓:多百余岁人,真玄修得道者,非闹中乞食伪称长年者也。久之,舆直达紫金城,饭琳宫。洗沐毕,陛谒瞻仰。已,凭前栏,见与偕诸君曳锁杳霭间,久始至,日旰矣。往者皆是析嗣。次年,予生子淳。小宇、玄佑九人,皆得雄。

  刘庄襄公大父

  麻城赠兵部侍郎刘公仲辅,为庄囊公?j大父。自少仁恕,不践蚁虫。与赠夫人董母初婚之夕,家尚贫。有偷儿入室,公惊起,视之,乃所识人。曰:“乃汝耶!想以贫故为此。”即检夫人首饰数事给之令去,曰:“我终不言。”后夫人白首偕老,常问其人为谁?公曰:“已许不言矣,奈何见问?”其慎如此。及公殁,有一族子触哭甚哀,人始疑为昔偷儿。而又有善行,盖愧而改耶?公与夫人既以子贵享高算,曾玄甲第,蝉联不绝。阴德阳报,信不虚矣。

  鱼僧

  刘万,天长人,以打雁为业,人呼“雁刘”。然秋冬打雁,春夏则取鱼。其取也,以芦竹为箔,而发视谓之“起?S”。忽有僧到门乞施食,纤白异常。适厨中碎米饭熟,因与餐。既去,语刘曰:“君起?S必常得大鱼,慎不可奏刀。君不闻白龙而鱼服乎!”已,起?S,果得大鱼。刘不能舍,剖之,腹内犹是前碎米饭。盖僧所化鱼也。僧耶?龙耶?刘自是一家病死。吴贞甫谈。

  孔明赞

  先太史始中馆试,题为庆成宴诗“孔明赞”。诗已载集中,独赞弃不载。故笔如此:“隆中卧龙,是无东汉,营中星殒,是无蜀汉。无能寿公,公能寿汉。本伊吕之流,胡管乐之愿。”雪堂太湖治堂

  黄郡侯潘公衡渚先生,少时于书舍园中拾一古铜印,方寸,文曰“雪堂”,柳叶篆极古。后果守黄郡,出印视所知,据其文大之匾于。雪堂今匾是也。

  予从孙伯固始令太湖,见治堂栋隆题落成年乃甲巳年,年甲不差一字。则建堂之日,乃产令之时。食禄有方,事皆前定,端有此理。

  吕子敬秀才

  吉安吕子敬秀才,嬖一美男韦国秀。国秀死,吕哭之恸,遂至迷罔,浪游弃业。先是宁藩废宫有百花台,吕游其地,见一人美益甚,非韦可及,因泣下沾襟。是人问故,曰:“对倾国伤妙丽,于我故人耳。”是人曰:“君倘不弃陋劣,以故情视新人,新郎故耳。”吕喜过望,遂与相狎。向其里族,久之始曰:“君无讶,我非人也。我即世所称善歌汪度,始家北门,不意为宁殿下所嬖,专席倾宫。亡何,为娄妃以妒鸩杀我,埋尸百花台下,幽灵不昧,得游人间,见子多情,故不嫌自荐。君之所思韦郎,我亦知之,今在浦城县南仙霞岭五通神庙中。五通所畏者天师,倘得符摄之,便可相见。”吕以求天师,治以符祝。三日,书果来,曰:“五通以我有貌,强夺我去。我思君未忘,但无得脱耳。今幸重欢,又得汪郎与偕,皆天缘所假。”吕遂买舟,挟二男,弃家游江以南,数岁不归,后人常见之。或见或隐,犹是三人,疑其化去。然其里人,至今请仙问疑,有吕子敬秀才云。吴贞甫谈。

  某尚书谑语

  湖州有尚书某公,于三月三日浴澡。一客过之,见以浴辞,不悦。及六月六日,公往谒,是客亦辞以浴不出。公索笔戏题其壁曰:“公昔访我我沐浴,我今访公公沐浴。公昔访我三月三,我今访公六月六。”盖三月三浴佛之辰,六月六浴狗之日。岁丙申三月三日,宪使韩先生之楚,租进于报国寺,先生谈。

  卷十

  钟馗显灵

  高邮李毛保母,为五通所据,屡除治不能。然所欲,无不立致,家渐殷润。一日,欲得金首饰,五通曰:“向见姑苏有为守徐公者,与家姬饮后圃春香亭,姬所戴首饰颇珍异。往,可得也。”数日,跛蹇而返。曰:“姬首饰口口过堂侧西小楼,遇黑脸丑恶胡子,击我一钺,口口口股。惊惧,投所窃于井中而逃。为汝几丧我命。”毛保闻之欲察五通所惧,因假卖卜抵苏徐守家,其家果以失首饰,为问曰:“某婢某奴盗乎?”毛保布卦成,便曰:“口在井中,急索便得。”其家捞取果得。为大诧,以为神口。口奴德之尤甚,延款西小楼。见所供钟馗像,正如五通所谈。故诒之曰:“恶神不宜以镇宅,可移祀庙中,宅口定。”其家许之。即携归置已堂中。五通避,不敢入,遥见耳于保母曰:“此神正向击我铁简者。汝忘我,以汝口口口得祸,又向所遗无算,而反毒治我,汝祸不远矣。”口去。不复至。吴贞甫谈。

  黄贩鬼

  新郑邑卒黄兴者,有气力,性狡黠。自野归,见老狐拾墟墓间骷髅戴之,化为好女子,悲泣入市。兴阳为不见而尾其后,问女何适?女泣谓:“我宦家女,从父之任,一家覆舟,独己得免。日暮无归,故悲耳。”兴携归,以为小妇。亡何,闽人进士萧裕,少年佻达,除曜州?y,过新郑令,酒间,慕色津津。兴曰:“此奇货可居也。”因令女出行汲,萧一见垂情。察知为卒妇,顷囊捐百金,与购得之。抵任,女专阃政,内外清肃。酒筵仪礼,井井条布。守以下诸衙内皆称之。裕亦自喜德容绝世,内助不欺。已,以事过重阳观,客道士尹澹。然道士语从人曰:“汝主贵人面,有妖气何也?”从人唾之,令灭口。事已还衙,病疚大作,医治诸药不效,旦夕危殆。从人以道士语白守,守正分痛无能,闻从人语,即迎道士至,令视裕。道士曰:“妖即其夫人。”守益惊怪不信。道士设坛作法七日,女赴坛前,化狐而槁,骷髅在焉。道士曰:“此老狐媚死数人矣。”裕自是病渐苏。兴闻喜曰:“我嫁鬼妻,除祸得赀。”人亦称为“黄贩鬼”云。吴贞甫谈。

  穆小琼

  馀干民张某,商贩金陵,寓长干旅店。有少妇过门,曳绮鸣??,容色甚都。张目挑之,妇回眸笑盼,展转过从,称是邻居,遂偕枕席。久之,张察邻居无是妇,疑之,以咨妇,妇曰:“正有事相托。妾非人也。客杨枢者,非君里人乎?”曰:“然。”“其人始贫暴富乎?”曰:“然。”妇遂顿足啮齿,曰:“此天下负心人也。妾本娼女穆小琼也,少以艳而名曲中,为杨所锺情,事妾曲意,无所不至,为誓盟:迎妾归,生死相保。妾家箧笥颇饶,罄以归之,痴心守盟,谢客七载。今久已无耗,闻亦别娶矣。以是抱恨而卒,此店即妾故居,床下有瘗金二斤,玉同心数盒,事以赠君。但欲附君归舟,察杨新妇若何耳。”张掘金玉,果得,遂许与偕。如妇语,舟中置一牌位,书“穆小琼”,夜呼之即至。抵家,别张适杨宅。杨正康裕亡恙,而以诞辰,张乐馔客。忽暴卒。所娶亦剧病几死。张大惊,讳不敢言。自是,呼牌位名不至矣。黄大谈。

  弘治壬戌世讲录

  《弘治壬戌世讲录》,乃大司成永康程公文德所重刻。内新建张相国之祖太守公、封大学士元春,与予叔祖参政公、赠尚书济,叙世最备,即予丘壑名亦赘及焉。始,予游南雍,相国任少司成,谬以薄技,赏誉一见,即问见此录否?予对未也。后谒相国于紫薇,始得见于斋阁,序文即出程公手。议论感慨,有秦人于未造思孝公之意。尝读数过,记其梗概,因录于此。曰:“孝皇之世薄口内外,既庶且丰,文恬武熙。士大夫率以名节相砥砺,礼义相纲维。一时硕辅名贤,肩背相望。其时所取士,以壬戌、乙丑为尤盛。功在社稷,泽在生民。夫录以得贤,则以鲜贤为耻。宋戊辰之录其存也,以朱文公丙辰之录其存也,以文信公岂在世讲哉!然扬召公之烈以虎盖,张汤之虐以安世,亦在乎其子孙!此录所以称世也。”

  憎诗

  昔有《喜赋》、《悲赋》,吴人某公遂作《憎诗》,即其意矣。曰:“世间何物最堪憎?虱、蚤、蚊、蝇、鼠、贼、僧。相骂妇人拦路狗,湿柴、灹炭、浊油灯。”新都吴孝甫谈。

  许青阳诗

  王稚宜六十再娶,许青阳嘲之以诗,曰:“六十作新郎,残花入洞房。聚犹秋燕子,健亦病鸳鸯。戏水全无力,衔泥不上梁。空烦神女意,为雨傍高唐。”秀水陶大冶谈。

  董尚书元美先生

  湖州董尚书浔阳公,得姑苏某家山石,高五丈,连巨舟载归,至震泽舟沉,堕水中。公不能释,募善泅者入水求之。泅者摸石盛在一大石盘上,盘可合五人抱。公甚异骇,命数百人次第皆起之。而以石置盘孔,毫末凑洽。盖即当时以盛石者,而某家亦不知所始。山阴陶大冶谈。

  王元美先生,家藏一铜唾壶,为三代物,常以自随,然仅其底耳。已,过太湖,童子误坠水中。公悬十金募人捞取,持以上视之,乃其盖子。先生大喜,再悬十金,令捞取,又得焉。吻合完好,益足珍贵。豫章朱文孟先生谈。

  二事甚相类,予亦熟闻之。延津剑合,洛西锺应,神物变幻,端有此理。夫人能阅物,物亦能阅人。二物历世绵邈,不知阅几何人!而作离作合,因之安在?其为我家物也。又予赠侍御先君,常以不得赠郎中先大夫己未进士登科录为怏怏。已,以计偕入都,忽见之小肆中,上复有先大父字数行,及点涂墨迹,即解千钱购归。鬻者不过欲得十钱,大骇。此事皆异,附录之。

  申相国家老仆

  姑苏申相国罢相归,筑“休休庵”以游息。旁有地一区已售自主者,而其上一银杏树,森耸挺直,合二人抱。主者独不售此树,意欲他售价稍饶耳。而相国家老仆梦有着缟素妇,顿颡泣告曰:“妾明日有难,公能救我,当获福佑。”明发,老仆出门,果见众木工持斧锯,往截此树,盖主者得八金售众工矣。老仆意着缟与树色同,众工往所谓难也。遂如数给主者还众工金,树得全。是年鬻树,果无心合数得八金,毫厘不赢不缩。老仆后亦康裕,得终其年。陶大冶谈。

  麸子李

  麸子李者,正德间太和山得道者数仙之一,以其辟谷但啖麦麸故名。荆蕃永定王慕之,遣十校,移文参藩董是山者,礼聘以至,寓蕲武当宫。衣破衲不食。王屡迎入宫祈长生诀,皆不对。但云“儒者修身齐家,此长生诀也”。赐金帛甚厚,皆委弃不顾。已,辞归。王仍遣十校送之,令索书。报命至汉口,卧舟中,忽不见。校奔至山,见李坐舍身崖险绝处诵经,遥为泣拜索书,又忽不见。明年王思之,仍遣校至山,则云李尸解去矣。校于归途,又见李持一钵行如飞。亡何,王以干宗正条得罪,几覆国,始悟李语非漫然也。王均之谈。

  玉脂灯台

  正德八年,琉球进玉脂灯台,油一两可照十夜,光焰鉴人毛发,风雨尘埃,皆所不能侵,御用必将之。驾幸香山寺,权??瑾窃以自照,灯忽发花作人面,耳目口鼻俱有。瑾蓄逆谋,以为己祥,暗祝曰:“我成大事,封汝作天下光明大元帅。”花忽凋萎,仍作咤噫声,口数尺飞溅瑾衣袍成油晕数处,气腥如血,满室暗晦。瑾大怒,拔金如意碎之,逆谋因之迟回,竟以诛灭。

  屈轶指佞,神羊触邪,犹是生类。玉灯台能然,则尤异矣。岂古神剑腾空之类耶!语出李相君石麓公,维扬人。至今能言之,而吴贞甫以语予。或谓灯台作人语骂瑾,以阻其邪,恐未必然。

  张孝廉

  蕲阳张孝廉日新,少尝梦入深山,古庙碑有“读书台”三字。一人唐巾绯袍玉带,自称李太白,示以村庄图,已为题诗,醒犹记末句云:“一弯烟水共谁分。”已,有杨明府者邀入西席,其堂匾曰“读书台”,以为梦止是矣。岁庚午,登楚书。已,令江油。仅半载,捧大吏檄,采木苗洞。万山嵌岑,忽有太白庙,碑曰“读书台”,境与像宛然梦所见,始诧曰:“村庄岂吉征乎!”其日报至,丁艰归,而复有挤之者,遂罢。王均之谈。

  宝应獭妖

  隆庆戊辰,维扬宝应一女子,及笄,临河盥濯,有獭自水中出,注目窥女,遭回不已。女惧,还家。是夜,秋月正朗,忽见美少年潜入淫女,女昏复苏。如是经岁,其家始知之,禁不得。闻某方士善符咒,邀以禁治。果一少年至,伏阶下,索楮墨题云:“有来终有去,情易复情难,勿断腹中子,明月秋江寒。”又曰:“不与我女,当存我子,再不犯君矣。”忽化獭走出。已,女果生一獭,其家欲刃之。众曰:“彼妖也,而信我人也而妄乎!”遂弃獭入邦水,而老獭适至,抱拥而去。蕲汤君衡野,时宰宝应,睹其事入志。王均之谈。

  张延

  蕲阳王太守之佐,宰荆山时,有书役张延,业写文册于某郡某别驾署中。月夜清寂,忽有女盛装来窥己。延固美少年,出与语。女称是本衙官人女,相慕,故来奔耳。延始惧,而竟莫能自制,与相欢。久之,察官人女新卒,浅殡衙后,益大惧,称疾避归荆山。行至涡口,已渡河,而女在其后,隔岸呼詈,延不顾。亡何,奉王公命他往。旅寓更深,女忽至,怨诅转厉。愈年,延死。官衙发殡女,颜色如生,身畔有数物,不知所自,疑延所赠也。王均之谈。太守即尊人。

  舒探花

  全州舒编修,弘治十九年,中丙戌探花,其年授官卒。卒时其省军人家生子,腹上有三肉字,红色,微高于肤,乃探花名姓。守某公闻,验视果然,即遣急足报其尊人尚书应龙中阳公。公正忧失子嗣绝,即往购得抱归,属探花妇鞠之以为孙。自是肉字渐消灭。家侄彦之游归谈此。然探花当十九,犹不茹荤,不省人道,盖亦从释迦中来。才成婚宦,便已观化。其为荣名,何异电光!而以肉字故,复自为子,尚滞爱根耶?

  铁树宫火

  豫章铁树宫,嘉靖末造。忽有着绯人从天乘云而下,坐宫之上。始一童子见之,数日,?a?_间人无不见者。又数日,火无故自发,宫为灰烬。文孟宗侯谈。

  宋鹅池蹈海

  宋鹅池登春,赵之新河人。负气任侠,工诗,善绘梅花,贫无家。辽废王闻其才,延至馆之鹅池,因号鹅池道人。嗜酒骂坐,不避权贵;衣敝浪跄,得金辄弃之。先朝布衣高节,莫有逾之者。年八十余,客徐尚书太室公园。公、才贵人尊以上客,亦极成其名。小不悦于园丁,即拂衣去之。临安观潮,潮头矗起,即乘大醉跃身其中。常自谓:我必不死牖下,如妇人悲涕作可怜状。固其心矣。始客某寺,人见其蹈海,走报寺僧,始知是鹅池。楚参藩济宁邢子愿先生有传一及四诗纪之。乙未,予尝游先生园,为读一过,而亦作一诗曰:“蹈海今看鲁仲连,谁云鱼腹异牛眠。难从急景贪延命,肯向弥留作可怜。曲枕糟丘无也尺,虾邦鳖国有重泉,蹴山一任胥涛怒,白日骑鲸兴杳然。”

  唐殿元皋

  唐殿元皋,歙人。彭总督泽北,直隶人。彭尝过歙造越国汪公神祠,梦着白衣人献上梁文,乃是状元。明日,皋果来献文。而以贫故,兰衫改色成白。彭大奇,与交欢,后任总督。当会试揭晓时,知殿元必皋。报者至,而辕门正欲群戮人,乘喜尽宥之。皋又尝梦与郑佐同榜,时皋年已三十余,而佐方生。后,佐年十九,与皋两榜皆同捷。皋又尝祷于九太子庙为箕,卜箕云:“青草流沙六六弯。”莫知其义。后,皋以翰林出使朝鲜,朝鲜主出对令属之,曰:“黄河浊水三三曲。”皋即以箕语对。王大骇,赏。又对云:“琴瑟琵琶,八大王一般头面。”即对曰:“魑魅魍魉,四小鬼各自肚肠。”其对俱有讽刺意,而答常胜。所以为奇。又,孙殿元生时,母梦唐皋入室,故名继皋。歙人郝仲隆文栋谈。

  舒方伯得孙

  方伯舒公大猷,通城人。止一子,卒。先是,子与婢通,有娠,格于妒妇,出嫁山中民,生子七、八岁矣,实其子子。或以语其邑令君望江人产科,科于两家。稍探得其实,自往抱归,以鼓吹羔雁迎至其第。公大悦。公今八十余岁,孙亦籍博士。楚理宁波王子期伯萱谈。

  康武功得子

  武功康殿元海对山公,始无子。适有妓自其省来,鬻歌于市。又有招公饮者,妓在焉。公善琴,妓亦能之。试弹一曲,公大喜。招其母来,授二百金,四币纳焉。即生子,成孝廉。楚左史滇南董公以时,尝过武功,孝廉觞焉。知其故,以语我。

  马司徒封君

  大司徒马森父封君某,年四十始得一子,五六岁,眉目如画,夫妇阿保若拱壁。一日,婢抱出门,从高阶上失手跌下,破左额死。封君偶见之,即呼,婢奔避去,而自抱死子归。曰:“我自跌死也。”妇惊痛,撞封君倒者数次,寻婢挞之,无有矣。婢走数百里,归匿母家,言其故。婢父母感泣,日夜呼天,愿公早生贵子。次年,果生子,左额宛然赤痕,即司徒也。慈爱人有之,独念其时伤子及忧绝祀不暇,而忧婢恐毙杖下,仁何至也!贵子重生有由哉!刘子敦谈。

  巴陵老人寿

  巴陵老人,年百八十岁。诞日,山中人兢举觞,鼓吹喧沸。适楚直指毛公过其地闻之,问知其故,因屏驺从,独骑诣之。人见尊官至,皆奔避。公曰:“无然,我谒寿星耳。”然主者数人,皆庞眉皓发,莫别谁是老人。数人对曰:“家君尚未出。”盖皆其子也。及老人出,颜貌益异。酒数行,老人问曰:“大人何名?”曰:“我名伯温。”老人曰:“是矣。我少时有刘伯温者,算我命,题数语纸上曰:汝年可百八十岁,有人与我同名字,是人来,汝谢世。”因返舍沐浴,端坐而瞑。公亦呀叹而返。楚万户刘子才杰谈。

  梅中丞祖母百岁坊

  云中大中丞梅公,祖母熊太宜人年百岁。台司为建百岁坊,其祖太守公年九十二,曾祖并母年各九十三四。一门上寿,古所罕有,而金紫蝉联,罗列堂下,又难矣。中丞父南山公,寿七十,饭食房帷如常。其于百岁,不必君平可卜矣。

  大谷

  始兴令杨应龙,柳州人。言其远祖掘地种竹,忽地中铿然有声,得一石瓮。发之,有物数百个,长三寸余,见其上下,肤如谷形。去肤熟之,真是大米,香美异常。后食者,寿皆百二三十岁;饮其汁者,寿亦八九十。尝读《藏经》云:“太古之世,谷长五六寸,凡寿皆数百岁。”又《图经》称:昆仑之墟有木禾,食者得上寿。岂其余粒耶!刘子敦令保昌,与杨令接壤,甚欢,得之最详,为所谈也。

  续断指

  江尉,黄陂人。解银赴京,至真定,遇大盗,仅截去二指。抵京五日矣,延医,但求已痛。有仇总戎门下医曰:是可续也。而断指幸始为从人拾得,即取合之。层层涂药,仍夹以薄板,戒三七日勿近水。及期果合,活软如故,但有红线痕。倾橐得三十金酬之。楚万户刘子才谈。兼有其方,用片、脑、象牙末、降香诸料。

  续断舌

  予少齿,闻塾师涂君,言其里南昌一举子有钻穴之行,既久,其夫知之。挟妇啮其舌,因持以讼于所司。是时,有人教举子,复以针刺舌断处,急剪狗舌,乘热接之,即合。明日诣讼庭,示舌固在。讼者受大械抵罪。然狗舌稍长,语常期期,不如其旧。

  宫人罗巾诗

  世庙宫人张氏,持貌不肯阿顺,匿闭无宠。早卒,殓于宫后。宫制:凡殓者必索其身畔。得罗巾,有诗,以闻于上。上伤之,以宫监不早闻,杖杀数人。此庚戌年事。都下盛传诗曰:“闷倚雕栏强笑歌,娇姿无力怯宫罗。欲将旧恨题红叶,只恐新愁上翠蛾。雨过玉阶天色净,风吹金锁夜凉多。从来不识君王面,弃置无情奈若何!”

  莫廷韩谐语

  莫廷韩过袁履善先生。适村人献枇杷果,误书作“琵琶”字,相与大笑。某令君续至,莫避去。令偶谓:有莫君不可得见也。先生曰:正在此。因出见,而笑容尚在面孔。令君以为问,先生道其故。令君曰:“琵琶不是这枇杷。”先生曰:“只为当年识字差。”莫即云:“若使琵琶能结果,满城箫管尽开花。”令君赏誉再三,遂定交莫逆。文孟大冶谈。

  杨循吉水仙子词

  姑苏杨循吉罢部郎归,作《水仙子》词,江左风流,清味毕见矣。曰:“归来重整旧生涯,潇洒柴桑处士家。草庵儿不用高和大,会清标岂在繁华!纸糊窗,柏木塌,挂一幅单条画,供一枝得意花。自烧香,童子煎茶。”

  罗殿元人字令

  罗殿元念庵,与邹公、某公,有寺观之集。行令,期据目前不用陈语。邹曰:“祖师买巾,价只要轻,以是买不成,披发到于今。”某曰:“玉皇买伞,价只要减,以是买不成,头顶一片板。”罗曰:“观音买鞋,价只要捱,以是买不成,赤脚上莲台。”

  子路令

  有人为令云:“子路百里负米,不知熟米糙米?若是熟米,子路不对;若是糙米,子路请祷。”一人云:“子路宿于石门,不知开门闭门?若是开门,由也升堂;若是闭门,子路拱而立。”

  袁履善先生谑

  淞江袁履善先生,贰黄郡时,天台应公为守,先生善谑,因事谓应公曰:“公是范仲淹。”公问故,先生曰:“吾乡督学使试诸生,题为《范仲淹请营洛阳》,一生白丁不省,首一句即曰:『范仲淹奸人也。』学使大诧曰:『范公一代伟人,而奸称之乎!』遂出革此生。”应公大笑。

  先生在郡,尝摄黄邑,点里老九十四人名。一见,稍屈指计之,即曰:内少几人。数之果然。又于宾筵,计所设香果,日:此笼几十几枝。数之,又果然。拳枚著有拇经,千百不差,人以为挟术。予私问之,曰:“非也,但心机巧耳。”后乃游于白门,与张进士大来,为鸡鸣寺冯虚阁之集,阁中刻有对联极冗。先生行酒,即以对中字,不欲联,不欲倒,成四言诗一绝。咄嗟!而辨天理致,真是异才。笫其诗文,不按古,以速为奇,恐后世无称焉。先生亦自知而不能违所好,可惜也。

  韩中丞口令

  大中丞顾公及韩公雍占令行酒,要上下两旁人字,尾带俗语二句。顾公曰:“伞字,上有一大人,下有四小人。有福之人人服事,无福之人服事人。”韩公曰:“爽字,中有一大人,傍有四小人。人前莫把人来说,那个人前不说人。”

  倪云林画

  金陵杨一渊,尝入一寺赴其僧饭。先从厨入,见上壁糊一纸画,为倪云林真迹。纸理深入泥滓,重以烟熏,大惊诧。释饭,竟日力揭得。时姑苏汤生以裱制闻,因持往乞制。汤生砥垢出墨,呵气造纸,俯仰一月制成。归,张之堂上。金陵诸公兢来观画,门无虚轨。有尚宝卿某公频来,不辍一日。间杨出,自往借归己属。盛山人仲交与杨议价,捐七十金始得。杨犹怏怏,若置宝于怀而失之也。杨嗜游,足迹遍天下,称“铁脚”。盛名时泰,弃明经选,饕于山水,矫然尘表,可称真隐。曩予游南雍,与二公交,最习闻其事。此画已消骨亡有,一入杨目,再落汤手,遂成夜光。苏长公于已书曰:此纸可劖钱祭鬼,五百年后,当享百金之价。此画即欲劖钱,不可得。未及二百年,已享百金。物之遇不遇如此。

  黄鹤楼重灾

  丁酉十月四日之夜,黄鹤楼重灾。火起城外小家,会飓风大吼,火乘其势,飞越城楼、县治,遂及鹤楼,一时灰烬。鹤楼从云中鼓风焰,所着处千八百家,不属而焚,远迩股栗。然芦堆茅宇,相属逼轧,又皆不焚。先是江夏令叶公,梦赤发鬼侍案头;又于卧塌拾一石,热可炙手,兆已先见。又先一岁,所东门黄鹤山白气自地起,弥日亘天。而鹤楼后山岸旧嵌有石碑,为昔人文字,不知何由放光如烔镜,能照隔江城阁、风帆;云树晓暮,随目光出没处,湛湛可辨。游观者,倾城人皆以为祥,竟不测其义矣。灾后,予过鄂,有诗和诸公之作,吊之曰:“祝融肆青赭蓬莱,缥渺危楼尽化灰。几朵红云从鹤驭,一时赤甲见龙来。画梁天上销文杏,玉笛城中断落梅。?i运仙人逃不得,层梯曲槛有余哀。”

  诵经僧

  正德间,山中大家请僧诵经于一楼上。女及笄,有时上楼拈香顶礼,僧忽推堕小婢,闭户淫女,声言击己则杀女。饮食皆以女故,绳挽自下,相持既久。忽有人定计,故扮盗劫其家,其魁是僧。僧故以其党招僧下出亡,僧从之,被缚,公私交挞死。愚民易惑,求福于冥冥,而失女,于昭昭佛何不救!今白莲法甚盛,夫随妇与,僧奸谓之“结缘”,揭竿而起,啸聚俄顷,獠牙之剪,责必有在。

  阆中钟

  蜀阆中县沙滩铁钟半出土上,江涨,消长不一,而水痕常在故处,不为增减。令君某掘取至十丈,钟犹在焉,遂止。鄂城周济众尉其县所谈。

  竞渡谑语

  楚先王时,例于端阳日,集三堂巨公观竞渡于墩子湖。一公即所观嬴之状,作语曰:“呐一声喊,丢你脚后。”一公曰:“要儿口气,到我跟前。”盖各有所负也。又,千玉湖者,本戎籍,以才为王所器重,补万户。是日,君侯宴处,王令千主席,君侯不悦。出令要以一字分合,末带童子诗二句。曰:“光军也是辉,才军也是挥。禹门三渡浪,平地一声雷。”千知其骂己,即曰:“才易也是扬,木易也是杨。将相本无种,男儿当自强。”楚人至今能言。千之以才庸于王,有以也。

  王太淑人诗

  四明王太淑人,为大中丞应鹏母,享寿八十二。闺范母仪,宇内称焉。工七言诗,曰《兰庄集》。其孙楚藩从事伯?q子期以贻予,予读之快爽,可当柏梁上坐矣。录其一章,以俟世之搜闺秀诗者。其《夏日送大卿赴任武冈》曰:“麦秋春去客程初,远逐湖南万里余。人静夜鹃啼有韵,道偏秋雁泪无书。檐蛛网就丝难尽,梅萱丸成苦未除。伯乐自来何处觅,错将良骥驾盐车。”

  卷十一

  吕贫子

  永乐间,广信永丰有丐子,寒署惟着破衲,臭秽不可闻。悬一烧饼,行歌于市,自称“吕贫子”。洞玄宫前,有米贾常施以钱。一日来乞,而贾冗且厌频来,掷一钱与之,误堕街心石上。贫子不拾,但以足趾踏钱入石没轮。贫子故宿东岳山顶,早出晚归,风雨不间。贾骇踏钱事,往寻之,而已死矣,尚为稿葬。后十馀年,贾为县所役解银藩司,居半月不得报牒,食尽大窘。忽遇贫子于章江门,曰:“汝死矣,尚在乎?”曰:“未也。公今日得牒矣。”贾言食尽,贫子曰:“得牒时来就我。”往,果得牒。就贫子,贫子着以双草履,使闭目行。诫:“闻水碓声始可开目。”必永丰始有水碓也。行数刻,闻水碓声,果抵县。投牒,令大诧,曰:“藩司令晨所发牒,何以遽至?”贾言其故,方知是仙,为建吕仙祠。守金公铣令人发葬地,内惟石刻贫子像,上有歌词,即往行歌于市者也。曰:“福田多处作孽多,福田少处作孽少。我是无福人,无福无烦恼。一个破烧饼,一领破衲袄,不忧盗贼兼烦恼。假饶不作仙,也证菩提道。”此石尚置祠中,街心石为金公携归,钱尚在石内。广信刘公雨丰谈。

  玉滩版筑者

  永丰玉滩,有村民费姓,业版筑,暇则捕鱼。一日携鱼归,道逢三艳妇??姗行,以为大家妇,避道左。妇顾谓“将鱼来!取钱。”逾大松岭,至其家。尔日留款,遂成居室。忽思家,归,尚为人版筑。自是往来如常。至七八年,颜色丰腴,绝食不饥。亦常持其家华衣美食,归则乌有。人与偕往,至半道,失民所在。其家缀长线于其身,以观其所往。线自门隙中出无碍,至旷野绕树而上。万历丙戌往,始不归。意必仙也!龙虎山在其郡,本仙灵窟宅。其人蠢愚,即仙,当是昆仑奴。刘公雨谈,即其外家亲所识者。

  刘尚书松石公

  麻城望花山有商人某,自陕来。夜行,见旌旗骑从盛甚。迫视之,乃同里蔡二守完。因问曰:“公何姓,驺导若是?”曰:“陕城隍为刘尚书松石公,今任满,升北京都城隍,而以我代陕任耳。汝忠直,当从我作判。”言讫不见。商人大骇。已,还陕,询蔡,动履无恙。然语泄,蔡以为忧,无几何卒。商人闻蔡卒,即命妻子治棺圹,亦为刘庄襄公事如此。邑人常叹曰:“松石镇关陕二十余年,功德甚盛,秦人德之,殁而为神,天亦从民愿矣。”刘子敦守复谈。

  胡东洲语

  胡东洲公为督学时,有士某干纪不驯,惩以夏楚。而明年以状元登第,官翰林。东洲述职抵京,赴其宴。此公故以古哥窑盘盂行酒,曰:“此器世所宝,特人不易识耳。”东洲曰:“予亦识之,即华美终是脆薄,不若良金美玉可宝也。”此公有愧色。麻城刘庄襄公谈,其孙子敦以语我。

  黄大痴语

  上元姚三老赀甲闾右,购别墅于劳劳亭之兆,池馆台榭,珍花奇石,逶迤曲折,惬意赏心。黄大痴过之,留酌池上。酒酣,问三老费值几何,曰:“千金。”曰:“二十年前我游此,值可万金,价何廉也。”三老曰:“然。但我谋之久,其子无可奈何,只得贱售。”大痴曰:“翁当如李相刻石平泉,戒子孙:异时无可奈何,不宜贱售。”三老怫然不悦。既而跃然引觞,浮白曰:“教我也。老悖空以子孙作马牛耳。”余姚宋承山宪副,尝以语刘子敦,子敦语我。大痴之言所谓讽,而三老竟悟。则亦非伧父矣。

  娶妇得郎

  金陵有女,且于归,而婿病剧。婿家贫,利女奁具,故强迎女视婿。女家难之,而又迫于求,欲却不能。因计其子年貌甚类姊,遂饰子往。故称未成礼,不宜见尊亲,常蔽其面。婿家不知,以婿之妹伴嫂宿于别室。是夜婚合。越三日,女家迎女归。妹自陈嫂是男子,已为我婿矣。婿家大恚,讼于法司。司曰:“渠不宜以男往,尔奈何以女就之乎?殆是天缘,听其自配。”后,婿病亦愈,女竟得归。一嫁女而得妇,一娶妇而得郎。虚往实还,网鱼得?r矣。予里卢孝廉游吴归谈。

  刘环

  刘环,武冈州豪民。雪候客至,令老仆破冰取鱼。及登岸,僵欲死,急饮之酒得活。复劳以鱼,老仆不受,曰:“主人以所不急,轻用吾身,以吾贱也。而贱,缘于前世不德。”遂自是断荤,不食鱼。已,向环乞梵诵地,环与余亩及地一区,结庵居之,晓夜梵诵,暇则力耕。以耕所得余食,施供途人。暑月施茶,寒冬进粥,凡十年不惰。环以其名盛,往视之。老仆曰:“我方欲报主人,而来乎!”因自治馔,而洗菜于井,遂坐化井旁。环老无子,来时妾方坐草,见老仆入而子生。今作某邑簿。老仆有激一念作善,便成福果,十年禅家,于主人即以称报,实已去贱。而环待之有恩,可谓有不远之复矣。

  鱼雨

  楚府内宫后有长春寺,绕以澄湖,湖与外墩子湖通,寺前莲台方丈。万历丁丙,忽龙起莲叶隙间,或曰“蛟”。是日,雨如倾河,鱼皆乘水上升,从云中散落。百里家家获鱼。雨止,两湖为空。王敬之谈,其家佣奴获巨鳞数头,始犹惮食,既而无不饫饱。工部诗曰:“骤雨落河鱼。”信然。

  金沙滩童子

  隆庆中,鄂城金沙洲有童子,每死去三四日复活,以为常。父母问其所以,亦绝不言。后邻翁坐某庙庑下扪虱,有人从后掌其脑,回顾不见。翁大惊。童子一日复活,见邻翁问曰:“公知庙庑下掌脑者乎?此我也。”因言在阴司,为无常奉符,勾?z人。今某县某人,某里某人,皆是我勾,系在后园树上。其人往视,乃是线系促织小虫。母闻皆解而放之。童子号泣倒地,曰:“此辈生,我死矣。”遂死,不复活。访某人某人,有竟死者,有死去复生者。宗侯复礼谈。

  煞神

  鄂城之俗,以新丧避煞最严。楚王孙尚良,素负气矫厉不信。当兄丧避日,独入坐灵旁,将几筵肴酒,自啖自酌。至夜半,见群鬼如氤氲之气,绕堂而过,笑而叱之。忽有雄鸡,巨如鹤,钩喙怒目,飞立棺上。尚良发上指,直前擒之。左手持鸡,右手把觞,尽其余汁。怒曰:“汝为煞神乎,何不畏我?”门外窃听者,知内有声,皆为股栗。已,释鸡出。而金铁之声,大作于内。至明,毁瓦拽棂,器物皆尽。后尚良独享高寿。闻宋太祖微时,入人家,其家以避煞出。有鸡在庭,杀而烹之,未荐而出。其家归,釜中乃是人头。信其神为鸡矣。宗侯潜智谈。

  张寅汉

  予里新家冲民谢茄保、王里生、张寅汉,共聚母金三十两,往蜀贩蜜生活。或谓家蜜不贱售,重庆某山洞野蜜可不购而获,第险远道无人烟耳。三人径往履其地,以二人秉绳其上,递以一人下割蜜。既足,适谢、王在上,利张母金,遂断绳弃之,载蜜而归,诡言张分道他商矣。张在洞绝粒,采菰肉、草茎和蜜疗饥,得不死。忽巨蛇以内洞出,身如车轮。惧甚,伏以待噬。蛇当蛰时,绝不饮啖,反相亲附,两无嫌猜。至春雷动,蛇矫首向上,嘘浊纳清,以受生气,始蠕蠕翻动欲出。而张亦拖其腹,欲附以上。腹滑屡堕,乃以尾承之。遂出洞相别,犹相顾眷恋,两相含情。抵家,二人闻,大骇,以为鬼。察之,人也。虑索母金并蜜货,竟遁去,至今未归。此万历丙申、丁酉年事。曹育甫谈。

  张不葬蛇腹,而反乘之以出,蛇何尝乱噬,最毒者人耳。语乃谓杀蛇虎者,不以伤恩,岂尽然乎!二人谓张必不出,乃出,已归,乃不归,非天其孰能为之?二人必趋利,故处噬于蛇,同其里矣。

  八里冈人奚毛头

  奚世义者,死兴化倭寇难,默斋公族弟也,公口城死。寇入郡衙,义在焉。匿伏厕中,与蔡秀才伏地相近。蔡探得寇以暮归营,因相携,以是时从水渎中出。既离城矣,忽一人至,又与偕。其人云:“我已在某地受倭刃,不死,强作死,伏尸中。夜半,有神率群鬼来点名。而以挺指我曰:『此是八里冈人,何以在此!』令起去,故来。且八里冈,我明日归路,而幸已无梗。”遂去。明日,闻八里冈杀数十百人。蔡叹息,谓其人必死矣。公始以延平二守往,有相人者曰:“公气色甚不佳,可勿往。”公不悦。令侍儿毛头者至,曰:“公相之,其人有子否?”相人者曰:“有三子。”毛头有隐疾,不宜子。公令解衣,以隐疾视之,笑以为诞。后公竟死,毛头在街,为贼所获,自分必死。乃宠以顽童,纳帐中,饱载入倭,遍历诸国,始得还,生三子今尚在。

  端午学子对

  相传成化间,山中一学子,于端午日,师出对曰:“青丝系黍,汨罗江上吊忠魂。”学子素暗,不能对。忽有人在耳畔教之曰:“紫竹挑包,赤肚河中谋过客。”师大喜,然不甚解。以语其父,父色变,谓师已知之,故讽己,遂吐实。盖往所为杀夺事也。师挟不已,竟讼于官,以从戎。

  张越吾孝廉

  三辅张越吾孝廉,计偕在京,中煤毒死。有亲契李太学,经纪其丧,而扶送之归。及抵家,孝廉妇迎泣致谢。言在京在途,笃情如此。李咤曰:“嫂何以知之?”曰:“夫已先讣归家语妾矣。又谓:今为上帝所怜,命作江都城隍神,但听壁上车马鼓吹声,则我至矣。”而果然。居帷中,伉丽如旧。后数年,李忽梦孝廉谓曰:“上帝以我数归,尘缘不断,谪我投生于高唐州林接武秀才家为子。其地去城十五里某村中。越六年,君谒选,当为某邑丞,可携喜姐过唐,俾我一观。”孝廉止一女,名喜姐。往已许聘李子。在京殓时,李检装得珠一封,上题曰:珠购得为喜姐妆资。时女室李子矣。

  李因谒选,果授某邑丞。携家过高唐,令孝廉家仆来童,觅村中林秀才。忽一家小儿在门呼曰:“来童,来童,我是汝故主人张越吾。李亲家来乎,喜姐来乎?”曰:“皆在此。”遂延至家,劳问如平生。问女珠在否?曰“在”,则又喜。时,曹侯铎守高唐耳,其事为郡侯罗公道之,罗公檄召之来。是日,方讲业学宫,而林生抱儿至。儿称公祖,礼仪皆如孝廉。问其科名及同榜士,皆胪列甚悉。问文记否?曰:“墨卷七作,尚能成诵,余亦不记。”揖逊而退。予伯兄纯甫尝言之,姑苏张伯起为作传。

  为神投生,总是始不宜死,魂所发越。生之可贵如此,而自速死何谓?昔子贡问鬼,子曰:赐尔死,自知之。盖所不语。若此等何间幽明人鬼!夫生既可入幽见鬼,死亦可入明见人。今傩者以人作鬼,玄夷使以鬼迎帝,鬼耶,人耶?

  丁戍冤报

  长洲人丁戍游燕,与壮士某力气相悦,结盟兄弟。亡何,其人以盗败,仓卒授金百于丁,为狱中??粥资。丁利其金,且虞祸,反行金于狱卒毙之。越三年,归吴,舟中忽自作鬼语,自詈曰:“汝好负心,今得相报矣。”因对众言其所以,众曰:“固然,与我等何罪?盍缓之。”曰:“然,我且至其家候之。”遂寂然。丁抵家三日,忽又自作声如前,而操锤自击,其齿皆落,人从旁夺锤,则勇力愈奋。忽又操刀,自断其臂,而以爪自抉其目,血流满地,观者倾市。人或谓:“汝冤何待三年?”曰:“向我系狱,近得赦始出。”遂死。所谓赦,盖是时隆庆改元诏也。张伯起所亲见,儿淳谈。

  昔彭生为彘,如意化犬,犹假于物,而今则即假其人之手。人心愈厉,而鬼术转工。东方朔识泰山谷赤虫为冤气所化,而考其地乃秦狱,冤之为厉久矣。

  王子才

  在昔,城东王尼八十余,来往缙绅家。家侄辉之孝廉,其内子尊爱特至,馈贻不绝。尼曰:“尼受恩多,愿以四大为娘子添丁。”时,其内子已怀孕,一日,家人皆见尼入,以为真来,而儿生矣。遣视尼,尼方坐化,化时谓其徒曰:“我往王二娘家去。”亦以为真往。遂名儿曰“投哥”。及长,目睹及仪度迂缓,酷似尼,即子才秀才,而伯固进士亲弟也。

  双烈女祠

  苏城内,一处子楼居诵经,闻叫夜僧声甚苦伤之,投以金钱。僧误谓女悦己,夜入,逼女。女不从,僧怒斩女,携首以去。适女母舅宿于家,明日,其家讼于官,谓舅杀之,官加酷讯,不禁,诬伏。而不得首,且再加桎梏。舅女痛父,自断其首,为女首以献,官察之,非是,因得其情,大加悯恤,虔祷于城隍神。夜梦神曰:“杀女者某寺某僧,首在废佛腹中。”搜佛腹,果得首。坐僧死,舅得释。苏人建双烈女祠。壬辰何文兴过苏所见。

  陈烈妇

  薪水烈妇陈氏,甫十四,适铁匠周世文。姑寡,而所赘夫为蔡凤鸣,旁又通于僧。嗔妇不肖,已,纵令风鸣及僧百计诱之,而身作威力,摇撼不已。凤鸣遂强持妇,妇力拒,坚不从。归以语其父东阳,冀助己。父反谓当从其家俗。于是,自誓必死,谓太姑曰:“儿不能为狗彘,必死,不能事太姑。然必有二人从我去。”太姑慰谕,犹绐谓太姑:“儿不死。”是夜,竟自缢死,死七日,姑暴死,凤鸣避走英山山中,不逾月,亦死。始妇死,邻党喧传,观者如市,无不挥涕。烈日中,面色如生。耆儒谢朝宣、皮子恕撰文祭奠。而何文兴进士为作传,侠骨千秋香矣。时,万历壬辰也。

  尝闻真于性者,天星不能入。烈妇小家女,非有诗书之训,门阀所关,居群秽中,或推或挽,从邪则易。而甘死不乱,可观性贞勇于贲育矣。泣可崩城,冤能致旱,皆是匹妇,何有于阴帝不力椎刃者。

  大理太守祠

  大理有三太守祠,而祠内常闻夜斗声,每明发视之,秦公牌位常在地上。司者为安置,而明日复然。祠宇忽被火延烧,材料皆为风撼入云中,东西游衍。逾时,始纷纷坠下,倾城惊呼。时万历初,给舍蕲水王公启直,以金仓道佥宪驻郡所亲见。以其异,因往祠地视之,两牌如故,而秦牌其之所之。盖其德不副,即冥中亦有耻与蒯伍者也。

  陕西举子

  陕人某都御史,谓有同榜生赴京会试,行至某地,所乘骡忽驰如飞,仆追不及,呼亦不应。渐驰入旁路,逾山岭,但见其主下骡跪崖前,哀泣作语,而元首已在地上,竟莫知所以。哀痛裹尸而还。薪水周白谷公闻自都御史,而何文兴以语我,语谓天夺其魄。今杀人不见刃,即不知已可知矣。

  刘养直母何生

  武昌刘君养直,母周氏,年三十余暴死。然死后,常在家综理家政,夜或与子共寝,半年始不来。忽一日,窗外有履声,养直叱之。旋思:次日乃母生辰。哀哭迎拜,始一来乃已。

  又蕲水李婆墩何生,娶吾邑熊斌女。生聪俊嗜学,暴死。然常与妇共枕席,曰:“汝无畏我,与汝缘分未绝。”欢如常时,但身冷如冰。久之,始罢。

  此事常有之,乃是精魄强盛,不易消散耳。《汉书》谓武帝崩后,幸宫女如生。霍光闻,令以次奉御,遂不来。而曹孟德复有铜台??帷之命以待,或然,实不尽然也。贾生谈鬼神,至文帝夜半前席,又谓己所不及,必得其微矣。何文兴谈。刘其同业友也。

  定州塔铁牛祟

  隆庆己巳邸报:定州塔有绯衣神,逐杀游者凡十九人死。亦有不死者,塔遂闭。万历丙子,何文兴令叶县,北觐过定州时,其同年张君之屏为守,因询其所以。张君曰:“塔高可窥州衙,而适有为大言恫游者曰:守已见人窥己,命掾卒至矣。众奔避,忽塔门闭,皆壅塞相压死。守恐累己,遂有鬼神之说。而未死者,矜其为神?v得免,共相和应。以关白台司,转以异闻上,实不然也。”

  鄂城梅岣嵝,谓某湖堤坏,主者虞祸,报牒云:有铁牛为祟,横盈丈之,角触堤,堤坏。直指因据以闻于朝。后以咨湖头某孝廉,孝廉曰:“无之。”直指有赭容。

  凡于此诬罔,又不止穿井得人,三豕渡河,出讹妄而已。听言可不察哉!

  牛客

  蕲水邑某,尝舍一牛客,岁尽,乘客醉杀之,而有其资。父子方筑墙,因以尸置其下。筑之墙成,明年正初,忽迅雷起,击墙倒,尸出。又?z其父子一处,纳墙下击死。何文兴尊人往视,闻二尸腹中尚有气响。有近观者,雷声犹轰然,观者奔避。

  世庙朝诗对

  上自号“天河钓叟”,命群臣赋诗。集诗曰;“红竿百尺倚潢流,独汛仙槎问斗牛。拱极众星为玉饵,悬空新月作银钩。撒开烟水三千丈,坐老乾坤八百秋。相见玉皇如有问,丝纶今为大明收。”独为称旨。又一日,出一对云:“洛水灵龟献瑞,天数五、地数五,五五还归二十五。数数定元始天尊,一诚有感。”或对曰:“丹山彩凤呈样,雌声六、雄声六,六六总成三百六。声声祝嘉靖皇帝,万寿无疆。”亦蒙赐贶。浠川何进士文兴谈。往已闻矣,元始天尊乃上龙,潜时所祝禧之神。及御极建元?v宫,颇极尊祟,所谓诚感也。

  景?v真君

  昔,黄郡侯天台庐公,毁郡中淫祠及非所宜祀者。巴河镇有“景?v真君庙”,莫知神为谁,亦在废中,因舁至郡。忽,郡门皂为神所附,索楮笔题曰:“皇天生我兮男儿,君王用我兮熊罴,力拔山号雷电,气贯日兮虹霓。日正明兮抢枪捋剑,星永口兮击鼓掀旗。抽贼垒兮焚寨,脔贼肉兮充饥。食马鼠兮既尽,杀妻妾兮心悲。为厉鬼兮身披铁甲,为名神兮手执金锤。莫指我为张飞,莫指我为张仪。乃张巡兮在世,与许远兮同时。在东岳兮押案,总督府兮阴司。为蓬莱兮殿直,任丰都兮狱推。景?v真君兮人间封爵,忠烈大夫兮天上官资。漫濡毫而染翰,俾世人以皆知。”挥毫不停,龙蛇满纸。公惊异,复诘难以当时事迹细微,皆应如响。于是展拜迎送,庙得不毁,兼为新饰。歌今砻石载庙碑中。何文兴谈。

  雎阳高才不宜思减,文亦随世耶?嘻!

  缩地法

  济宁民某,掘墙得古书,云《太公兵法》,中能缩地。按法与里中儿试,往扬州看灯,用伞柄头指其背,诫勿开目,独自念咒作法,果至扬州。遍游街巷,灯市火城,歌楼酒馆,车马骈填,已皆在其中。既返,至半途,儿私开目堕地,隔千里矣。乃己独归,为儿家所讼。拷掠间,遂以前事对。居十日,儿还得释,书竟匿之。邓茂才子承谈。

  谢寡妇法

  济宁鲁桥镇谢寡妇法,能糊眼盗人财致巨富。有过客被盗,尚不自知。至新店闸,投宿主人,主人问从何未,云:自谢家来。令发其囊,皆瓦砾也。因诣官,捕谢至,刑之,云:入门啜茶,才入口,即对客换囊,目不及见。济宁口口公诛之,并其二女。患遂杜。邓子承谈。

  西湖寺佛应

  寺在衡郡,口口口湖,嘉靖丙申寺圮,尽露金身,两日中,郡侯杨公及僧正逊施化,得数百金,虑购木无所,忽江上飘木八十四头来郡,以属寺而计夫力,尚需米六十石。忽一夜大雨,水暴起,竟浮至佛前,不遗一头,后主者至,知为神力翼助冥福,得半值已踊跃去,殿堂门廊,爰是遄城,壮丽巍然。予尝假榻寺中,撰记如此,盖纪实云。

  太仓门卒金祥

  武昌大中丞熊公桴,始守太仓,以倭乱罢,尚奉旨讨贼自效。有故门卒金祥十令人从,忽战败,兵卒皆鸟兽散,独祥不去。公曰:“我死国,分也。尔何为乎?”祥曰:“公死国,小人死公,亦分也。”竟殿公后,过桥尽,而寇已登桥。祥虑公必不免,奋死下桥,肩而摧之,桥坏,寇堕水死者六人,公得免。已,以屡捷晋公郡丞,讨贼如故。一日,与侪辈酌于郊寺中,祥忽大呼曰:“寇至矣。”盖其坌气见也。众嚣骑从皆失,忽有乘马过者,祥推堕其人,以马乘公,而亲执其御,驰跃云中,人马足皆不在地。抵城,祥呕血数升。他驰者迷道,反遇寇死。祥识道,故又得免。一日,与寇对垒,寇悉锐攻我军锋。少却,公坚壁,而祥又常翼公,寇不得进。却,因奋击,得大捷。又一日,传餐舟中,公忽心劝,曰:“寇至矣。”祥佐公登小舟走。未交睫,而大舟寇据矣。祥又以识避地得免,而他走者又多遇寇死。公在海上,大小三十余战,斩首虏三千二百有奇,祥未尝不在,屡经险得脱,祥力居多。事平,以为郡掾。公雍常无饶,而未尝不与共有无。后以大中丞,为国平三大难。语及,辄垂涕念之:“祥者义士!”

  其才力亦足相副,较之任安,冯?O,失力不去其难十倍,未可小人忽之。而亦可觇,公善抚士卒,能得人死力,有古名将风。公伯嗣可证炽,自有传。与予语,详略稍异,盖往亦闻之中丞公云。

  巴河薛铺纸马

  蕲水薛府尹均,永乐时人,住巴河镇。平生清苦,上亦甚称之。橐无一钱,在任积俸,置纸马板数副,以贻子孙。今巴河镇薛铺纸马独易售,人犹称薛府尹纸马,可谓厚于贻矣。何文兴谈。

  小人头地中手

  庆历之间,自昆山至太仓,竹节多生小人头。

  又简村一妇人至圃中撷蔬,地中忽出一手,长三尺许,手背绿色,手心纯红,牵妇人衣。妇大呼,众争以锄击之得解。迨救妇苏,而后失手所在。未几,简村罹大水,民多漂死。

  广善禅师

  川中吴济神仙、广善禅师,偶以偈语作语。广善曰:“吴济吴济,终是不济。捏住鼻子,如何出气?”济答曰:“广善广善,到底不善。若要成佛,转生七遍。”善后果于成都所属各县二三百里间,转生七次。父皆姓王,母皆姓郑,每年及六七十。预与徒众言:我以某月日终往某村某家脱生矣。徒众往观,果以终之时生,能言,即称我是广善,定要出家,前世之事,悉能言之。至七世不知所往,所谓成佛固然矣,川中盛传其事。何文兴谈。

  道者对联

  麻城周柳塘先生,谈理缮性,从游者众。忽一道者过之,延于湖上。值先生有羁,不即至,道者意不怿,书一对,见贻而去。曰:“两个心知,一个清风一个月;十分春色,五分浊酒五分诗。”语微有讽,字复遒逸而工。先生一见,远近物色之不得,竟不知是何人。文兴谈。

  黄郡侯余公

  马中丞赴闽任,舟抵阳逻,见害于流贼。女被口去。郡侯余公贵伤之,橐千金属四青衿士赎女。其一士即方中丞父封君勇也。既往,贼帅为赵风子,本是河南青衿,曰:“我非盗,为众所迫耳。”受金还女,致宾主礼迎送反。郡公乃择数老媪伴女还乡。

  其事本不足传,侯之义高,不宜忘耳。鲁国之法,国中男女,为诸侯臣妾,能赎者取金于库。况贵人女辱于虏乎!林回弃千金之宝,负赤子而趋侯有焉。

  巡河神

  广济寇淑,行多长者为,耆民棱仲子。以藩司掾之京,忽有沈姓者来,必欲淑与偕行。问其故,日;“我亦适京,梦神人曰:汝此行,不得龙江寇公相救,不免。必公也!”遂与偕渡黄河,风浪大作,舟且覆,忽一人拉沈坐,令勿惧。不省为谁,而淑视,乃其故父棱,方急不敢问。抵岸,忽失所在,舟师皆谓无见。神所谓寇公,乃棱也,救子兼及沈矣。淑后梦棱谓:上帝以己忠直,命为巡河神。其家寇巨源谈。

  陆秀才

  蕲阳顾日崖公,官作大参时,某郡有陆秀才,梦为阎王,而同邑某别驾,为己判官。别驾甫自宦抵致政归,一见陆,便引避,执礼甚恭。问其故,曰:“尝梦公作阎王,我其判也。”亡何,两人皆卒。别驾卒时,嘱其子曰:“必着我以绿袍。若红袍,阎王服也。”子以其语为谵,不听。自是夜,尝闻父骂声,兼掷瓦砾不绝。不得已,开棺易袍,而患始息。寇巨源以语我。

  空中楼阁

  浑源州倒马关外,有岭峭削千仞。汉武时,于壁上凿孔,横攒巨木作基,因而重叠架楼三座,巨丽巍峨,上接于天,下不在地,所谓空中楼阁。复覆以崖唇,雨日不及。历代及明嘉靖间重修,真天下大巧而异观也。架栈曲屈,为道而上,虏骑至,则去栈,故不经兵火。王汝明廷溥尝所游者谈。